每每到了冬季就会怀念起家乡的老火炕来。
我的家乡在长白山脚下,面隔碧浪滚滚的鸭绿江水,与朝鲜的惠山市遥江相望。这里的山高、路险、气温低,素有“东北小西藏”之称。一年四季,冬天占去了大半年。山里人过冬自然就少不了热乎乎的火炕。每年的腊七、腊八是山区里最冷的时节,这时家家户户会坐在热热的火炕上,一边做着过年的糕点,一边欣赏大雪纷飞的壮阔,甚是羡煞人也……
那情景让我终生难忘。
在家乡,我们家好歹也算作大户人家了。父亲七八十元的工资要养活我们姐弟七个,在那个都不宽裕的年代,也着实不容易。日子过的尽管紧巴儿,生活却温馨快乐。白天里所有的烦心和不畅快,到了晚上随着一家人睡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就会烟消云散了。
火炕到了白天是不会闲着的。姐弟几个放了学,会齐刷刷爬在上面做作业,要知道那可是再高档的课桌都取代不了的。冷了,可以掀起棉袄热热肚皮,累了,可以把脸贴在上面想想心事儿。也可以和母亲说说心里话儿。因为,妈妈常常会坐在炕上,叼着自制的大烟袋锅子儿,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筹划着一家人的宏伟蓝图。炕角上,一只老猫老来得子,刚刚生了产,懒洋洋的喂着奶。还有在外边冻硬了的衣服放到炕上,被烘烤得发出阵阵清香。到了吃饭的时候,炕上会被放上一个大大的饭桌,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品尝着美味佳肴。父亲还会一成不变的品着二两烧酒,吱吱的发出声响。
因为炕大的缘故,炕梢的温度常常低一些,遇到天冷或炕不好烧的时候,炕梢儿就会更加冰冷。所以,到了睡觉的时候,姐弟几个都会争先恐后的抢占炕头儿。而争抢的结果往往取胜的是我和小妹。记忆中睡炕梢儿的常常是父亲和母亲。母亲还声称喜欢睡炕梢儿。不懂事儿的我们哪里知道,患关节炎的父母亲更适合睡热乎乎的炕头。可睡炕头也有硬性规定的。那就是姐妹几个到了经期肚子疼的时候,母亲就会安排睡在炕头,说这样可以祛除寒气,减轻疼痛。就因为这个,我还骗过母亲好几回。
山区人礼节多,家家户户串门的时候,一定把客人让到炕上坐坐。似乎这样才够热情、才够亲近。那年月儿,邻里街坊走动的勤,有时炕上坐着的大婶儿、大娘儿、舅姥儿、表姑儿......确实令我们分辨得晕头转向。
母亲善良厚道,为人老实。一铺大炕睡九个人已经很拥挤了,可母亲还常常挽留乡里进城的亲戚,每当这时,抢炕头的念头便会打消了,因为睡炕头的自然是暂住的亲戚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姐弟几个读了书,离开了家乡,也离开了热恋着的老火炕。尽管住进了现代化的大都市,睡上了价格不菲的床第,但那热乎乎的火炕和它散发出的亲情依然不断地令我涌动起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
而今,父亲和母亲依然监守着那铺热热的火炕。因为他们相信,热乎乎的老火炕会让我们和家乡贴得更近更紧。